扑朔迷离:承德避暑山庄文津阁藏《古今图书集成》失踪之谜
〇承德市图书馆藏《古今图书集成》不是原来藏在文津阁里的那套!
〇文津阁里那套《古今图书集成》人间蒸发了吗?
〇承德图书馆里的这套《古今图书集成》是哪里来的?
1.
4月23日是第26个世界读书日。
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宣布4月23日为“世界读书日”。年4月23日是西班牙著名作家塞万提斯、秘鲁作家印卡·加西拉索·德拉维加的辞世纪念日,是英国著名作家莎士比亚的生日和辞世纪念日。
有时间读书、有书可读是幸福的,感谢生活!
世界读书日设立目的,就是希望散居在世界各地的人,无论你是年老还是年轻,无论你是贫穷还是富裕,无论你是患病还是健康,都能享受阅读的乐趣,都能尊重和感谢为人类文明做出过巨大贡献的文学、文化、科学、思想大师们,都能保护知识产权。
手机时代,我们还能有多少时间去读书?就连我这样的人,每天也都有大把的时间刷手机,上班路上“学习强国”。
写完一篇与承德市图书馆的文章承德市图书馆藏《古今图书集成》背后的“书剑恩仇录”以后,有朋友
张恕给我发来一段视频,是学习强国里的一段视频。视频里说了这样一个观点:
承德市图书馆藏《古今图书集成》,不是乾隆皇帝藏在文津阁的那一套,那套《古今图书集成》现在下落不明!
2.
这段视频是学习强国学习平台里的《中国古籍十二讲》的第六集,主讲人是李致忠先生。
李致忠先生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古典文献专业。同年,供职于国家图书馆,长期从事古籍整理、版本鉴定,目录编制、书史研究和业务管理工作。出版《中国古代书籍史》、《中国古代书籍史话》、《古书版本鉴定》、《典籍志》、《古代版印通论》、《肩朴集》等专著。现为国家图书馆发展研究院院长、全国*协委员。中华再造善本工程规划指导委员会委员、中华再造善本工程编纂出版委员会主任委员、全国古籍保护工作专家委员会主任。
这是一位了不起的、值得我们尊敬的专家,因为他所从事的研究领域,都是小众,不是热门。在这个时代,甘于坐冷板凳传承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真的了不起。
他在讲承德市图书馆的时候说:
我去年专门去了一趟承德,知道(图书馆)有一套《古今图书集成》,大概不到三分之二,我怀疑那套是原来文津阁那套。结果到那儿一看,没有任何文津阁印记,不是,是另一部。到现在(文津阁)这一部还是找不到,所以这书的事儿就是麻烦。这部书到底去哪儿了呢?,这是一大套书呀,私藏不可能,公藏肯定也知道了。我心里怀疑(这部书)不在国内了,怀疑是被日本人给弄走了,我的怀疑没根据,但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可恨的日本*子,没事不好好地在岛上*混,非得跑到中国来捣乱,所有的坏事都和他们有关。
这不,又出来了一个避暑山庄文津阁藏《古今图书集成》失踪之谜。
八十年代的承德市图书馆3.
当代著名藏书家韦力先生和李致忠先生关系不错,韦力遇到国图历史上的疑点,就会去向李致忠先生请教,李致忠不但是国图的老前辈,更重要的是,前几年他一直在编《国图历史资料汇编》。
一天,韦力在周令飞主编、赵瑜撰文的《鲁迅影像故事》这本书里,看到了这样一句话:“年,鲁迅将一部铜活字版大型类书《古今图书集成》拨予京师图书馆”。因为大家都知道,避暑山庄文津阁《四库全书》是经鲁迅手调到北京的,是不是这套《古今图书集成》也是文津阁的那套呢?
于是,韦力就给李致忠先生打电话。
李先生闻我之言,笑了起来,他说,自己前一段也在探究这件事,因为文津阁《四库全书》现藏馆中,馆里也有一部《古今图书集成》,但却是另外渠道得来者,跟文津阁没什么关系。但是前一段李先生却得到了一个新的信息,他说,似乎是河北大学的一位老师告诉他:在承德图书馆看到了原在文津阁的那部《古今图书集成》,虽然不全了,但还存着一大半。李先生看了电脑中的照片后,认为那部书从装潢上看,就是宫内所藏者,所以他觉得承德市馆藏的这一部,十有八九就是原藏在文津阁者,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前往承德去目验。据此,李先生说,鲁迅又搞到了一部雍正铜活字本的《古今图书集成》,似乎不太可能。
——韦力《京师图书馆:国图之始迪民之基(上)》
也就是说,李致忠是通过河北大学的一位老师得知承德市图书馆藏有《古今图书集成》的,他从电脑的照片看书的外观,是宫廷所藏,于是,就有了他在视频里所说的专门来承德一趟。
很遗憾,书上没有文津阁的印记,他认定这部书不是原来文津阁里那套。
那么,现在承德市图书馆里所藏的《古今图书集成》是从哪里来的呢?
承德避暑山庄文津阁4.
乾隆四十年(年),文津阁建成后,《四库全书》还没有编纂完成。乾隆皇帝就命人仿《四库全书》函式,装潢《古今图书集成》,这套书是雍正六年用铜活字印刷的,全国只有64套。
年,张之洞带病向皇上启奏(事实上是和慈禧请示),筹建京师图书馆,7月确定将文津阁《四库全书》及其他殿藏图书,全部交京师图书馆。
可是,事情没等落实呢,辛亥革命了,皇上也有下岗的时候。
民国二年(年)六月二十七日,北京*府教育部致函热河都统姜桂题,准备派人取书。
姜桂题这人也挺有意思,他回信说:
“俟派员到热后,自当将文津阁藏书一律点交运京,以符成案。其余殿阁所藏书籍,则留热河图书馆,以为纪念。”
如果从这封回信来看,文津阁内的《古今图书集成》和《四库全书》一道,已经运往了北京。
姜桂题在热河工作的时间有些短,关于他在热河工作情况记录的也不多,但就这一件事来看,这样的干部才是好干部呢,北京*府也不能不顾热河发展吧,哪能啥都尽着你们来呢?不能不顾热河死活吧。
姜桂题用骆驼把《四库全书》运往了北京,随即,就把其他殿阁的藏书发交热河图书馆。
那个时候就有“热河图书馆”了吗?
有了!
我国三大孔庙之一——承德文庙5.
乾隆四十四年,承德文庙落成,西院为学官,东首为尊经阁,御纂钦定书籍、诗赋时艺各编贮尊经阁,这是热河图书馆的开始。
正式叫图书馆是在民国初年,也就是姜桂题给北京*府教育部的回信里所说的。民国三年一月七日,文津阁藏书运京,其他殿阁图书交藏经阁,建立了热河图书馆。尊经阁和避暑山庄里的皇家藏书合到一起,已经超过数万卷。
民国二十二年(年)三月,日寇占领承德,该热河图书馆为热河省立图书馆,日伪把尊经阁后院热河女师改为承德女子国民高等学校,学生增多,尊经阁出楼上外,全部改为学校,图书馆的工作无法开展,就关闭状态了。
日伪统治期间的图书馆长为胡之润,中国人。《古今图书集成》有一万卷,如果日本人偷书,胡之润等人不可能不知道,但没有看到相应的记载。
承德市图书馆藏善本图书想运走这些古籍善本的是国民*。
承德第二次解放前,图书馆长是宁和生。国民*十三*逃跑前,教育厅开会,要求图书馆把书装箱运往北京。宁和生不但没听他的,反而派图书馆工作人员程谦明去了平泉找共产*去了,当时担任承德工委书记的郭耀臣指示他们:要千方百计保护图书馆的图书、报刊和其他物品,迎接承德解放。
综上所述,在热河人民的机智勇敢的努力下,在*的领导下,热河的图书没有大规模的被日本人和国民*运走。
承德第二次解放后,成立了承德市人民图书馆,开始的时候在钟鼓楼街北面,后来由于图书增多,搬到了南营子大街现在的农行附近的一个二层小楼。
终于,这些藏书迎来了和平稳定时期,不再受战火威胁了。但毕竟从辛亥革命到两次直奉战争、抗日战争、两次热河解放近百年的战乱,这些藏书也历经坎坷,损失惨重。
七十年代的承德南营子大街(市档案馆藏照片)6.
关于承德市图书馆的这部《古今图书集成》,年出版的《承德文史》第一辑刊载杨占坤卢顺的文章《承德市图书馆今昔》,在藏书目录里有“古今图书集成一部(残)尚存三千三百一十二册”。
文章还说,山庄拨交之书,有些是一部书装在一个樟木箱子里。在热河省立图书馆时,从尊经阁书库的照片还可以看到部分,但到今天一箱也见不到了。
在这一辑刊登的作者另外一篇文章《文津阁及藏书》里也说,承德市图书馆藏残卷,计函,册卷,缺卷。
作者说,山庄各殿堂藏书,一部分卷首和卷尾钤盖宽边“避暑山庄”方印,字为阳文小篆。个别的盖“纪恩堂”印,有的书则钤康熙皇帝的“万几暇余”和乾隆皇帝的“御览之宝”。
所以说,李致忠先生没有看到文津阁的印记,说这些书不是文津阁那套,是有依据的。
承德市图书馆藏《古今图书集成》7.
杨占坤卢顺是承德市图书馆的老人,在他们写的另外一本书《文津阁》里,披露了承德市图书馆藏《古今图书集成》的来处:
文津阁......打倒“四人帮”后,拨乱反正,重点保护,进行复原修整。年国家文物局和承德市各级领导同意,暂归承德市图书馆使用。将馆藏古籍书,报纸,期刊藏入阁内,其中一部原版《古今图书集成》原是山庄澹泊敬诚殿藏书,民国二年,转藏承德文庙尊经阁......
这样看来,在乾隆皇帝时期,承德避暑山庄内至少有两套《古今图书集成》。
光绪二十年(公元年),热河正总管世纲、副总管英麟奉皇帝旨意,对承德避暑山庄内各殿宇书籍进行一次清点。在他们给皇帝的奏折里写道:
“......文津阁谨将库存善本经史子集刊本古今图书集成等书按架逐函依照目录核对详查......”
在园内各殿宇陈设书籍开单中,又有这样的记录: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一部,一万卷五百七十六函,蒋廷锡等编辑,武英殿版。”(《清宫热河档案》第17卷页)
避暑山庄文津阁承德避暑山庄博物馆林丹娜的文章也证实:
澹泊敬诚殿......殿北正中悬有清圣祖康熙御笔“澹泊敬诚”匾,殿内挂有清高宗御书匾,山墙上则挂有清绘《皇舆全图》,北面书橱有《古今图书集成》一万卷,中设紫檀雕栏须弥座地坪,上置紫檀浮雕耕织图围屛......——《澹泊敬诚殿与四知书屋建筑中体现出的仁治思想》
现在看来,现在承德市图书馆藏《古今图书集成》,不是乾隆皇帝命令放入文津阁的那套。
姜桂题是个*人,说到做到。答应给你们的文津阁藏图书就都给你们了,说不给你们的各殿藏书,真的不给。
文津阁藏《古今图书集成》哪里去了呢?
这或许又是一个千古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