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一个非常幸运的机会,在承德市图书馆,见到了馆里的“镇馆之宝”:
雍正六年印刷成书的《古今图书集成》。
尽管是残卷,但也是珍贵无比。
更何况,就是在热河,这部书的背后还有一段“书剑恩仇录”。《古今图书集成》背后的刀光剑影,一点都不次于金庸笔下的“书剑恩仇”。
1.
在现在的山庄宾馆楼后、老城区前二道街子的东头,有一处诚亲王府邸,坐东朝西,门楼高大,院内有二十多间房舍。
这是康熙第三个儿子允祉在热河的府邸,据尹忠《热河记忆》,这个院子在民国期间被改为铁工所,日伪时期被改作物资仓库。
而我查到的年的一份地图,这里标注为“奉天每日新闻支局”,新闻单位。
尹忠画的诚亲王府邸康熙五十一年,康熙皇帝赐给允祉五千两白银,在此修建了这座王府,康熙皇帝也经常过来坐坐。因为就在这一年,康熙皇帝再废太子允礽,九子夺嫡,几位皇子倾情出演,为了争夺继承人的位置,诺大的皇室家族,被拘禁的拘禁,弄了个七零八落,老爷子伤透了心。
此时,能把康熙皇帝请到家里来吃饭的,只剩下老三和老四了。
他心里最可依靠的,也就是这两个人,他心里念着这两个人的好,在他第一次废太子后,六天六夜没有睡觉,伤心欲绝时,是他俩冒死给请来大夫。
康熙四十八年三月初十,康熙帝谕宗人府说:
“自去年九月不幸事出多端,朕深怀愧愤,惟日增郁结,以致心神耗损,形容憔悴,势难必愈。于时概观众人,不过为寻常虚语,习用空文,此外别无良法。惟贝勒胤祉、胤禛,特至朕前奏称:‘皇父圣容如此清減,不令医人诊视,进用药饵,徒自勉强耽延,万国何所依赖!臣等虽不知医理,愿冒死择医,令其日加调治。’因痛哭陈请,爰于十一月十八日始用医药......——《圣祖仁皇帝实录》
没过多久,太子再次被废,皇长子被圈禁,剩下的皇子中,排行在前的就是老三允祉。
按照清史专家冯尔康的说法,清太祖、太宗历来注重年长的儿子,所以褚英、代善、豪格都相继受重用。废太子事件后,允礽、胤禛自然就进入到皇子的特殊地位,在这种情况下,允祉就以储君自居,希望得到储位。
2.
康熙皇帝儿子太多,每个儿子都有各自的特点,谁能干啥,康熙皇帝心里也明镜似的。
康熙五十二年六月,康熙皇帝命允祉率领庶吉士何国宗等在热河避暑山庄设立纂修馆。同年九月,从热河回京后,康熙帝又下谕旨,命胤祉等在圆明园蒙养斋设立纂修馆,并推荐学习算法的举人照海等45人,经考试择优在修书处行走。
康熙皇帝非常注重文化建设,若干年后,他的孙子乾隆皇帝说:
佩文斋和源鉴斋是康熙皇帝在*务之余致力于学问的场所......因为文献典籍极其广博,浩如烟海,命令朝廷诸臣仿效古人左图右史的意思,分类编排合成一部类书,命名为《古今图书集成》......——《高宗御制全韵诗注》
乾隆皇帝所说的《古今图书集成》,事实上是允祉所编。
康熙三十七年(年),陈梦雷在允祉府上做侍读,发现允祉的协一堂里有许多藏书,非常珍贵,便产生了编书的念头,在允祉的支持下,陈梦雷开始动手策划编辑。
事情很快得到了康熙皇帝的肯定和支持,康熙五十五年,由允祉和陈梦雷率领80多人设馆纂校,到康熙五十九年,基本完成,可惜,没等书籍印刷成书,康熙皇帝驾崩了。
3.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康熙皇帝晏驾,雍正上台。
新皇帝上任,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办,却在百忙之中关心起了陈梦雷,十二月,康熙皇帝还没有安葬,他就给内阁九卿谕旨说:
陈梦雷原叛附耿精忠之人,皇考宽仁免戮,发往关东,后冬巡时,以其平日稍知学问带回京师,交诚亲王处行走。累年以后,招摇无忌,不法甚多,京师断不可留。——《大清世宗皇帝实录》
几百辈子的事情了,又被雍正给翻出来了。于是就发配陈梦雷和他的儿子边外去了。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发配陈梦雷,针对的却是允祉。
本来,修书的是由允祉和陈梦雷带着一个80多人的团队在做的项目。雍正接
着下了谕令:九卿公举一二学问渊通之人,令其编辑竣事。最后,选定的是常熟人蒋廷锡。
本来人家做得好好的事,允祉也靠边儿站了。
4.
你雍正都已经坐上皇位了,你还想咋样?
就是看着老三在眼前晃悠着心里不舒服。
康熙皇帝和允祉比较亲近,诚亲王允祉每年来热河的时候都要在“山庄宾馆”请康熙皇帝吃饭,连北京再热河,共计请有十八次之多,有同样待遇的是胤禛,他在狮子园也请。
雍正上任,被称为清宫之谜,即便是到了现在,清史专家们也认为他继位有疑点。
疑心生暗*,因为允祉和胤禛一样与康熙皇帝亲近,兄弟两个变成了上下级的关系,雍正怎么着也觉得心里不得劲。
雍正上台就要立威,立威就要生冷不忌,亲兄弟也要开刀。
蒋廷锡也是大才子,他是《康熙字典》《明史》的总编辑。雍正六年,《古今图书集成》编辑完成,用铜活字印刷成书,共计印了六十四部,每部五百二十函,五千零二十册,一亿六千多万字,计一万卷,目录四十卷。
《古今图书集成》出版了,允祉的厄运也来了。
5.
雍正皇帝刚把陈梦雷父子发往边外,雍正二年,就革除了允祉的儿子弘晟的“世子”的称号,令允祉“严加管束”。
雍正六年,也就是《古今图书集成》出版印刷那年,诚亲王被贬为郡王,不到退休年龄就“不必上班”,成了一个绝对的闲人。
雍正八年二月,允祉被恢复“和硕诚亲王”的王位,可没两个月,接下来的麻烦事更大了。
五月,和雍正关系最好的十三弟怡亲王胤祥病故,丧礼期间,允祉因迟到早退“全无伤悼之情,视同隔膜”,遭到十六弟庄亲王胤禄和内大臣佛伦的参奏。十二天后,宗人府议允祉十几条罪状。
罪状里的允祉罪恶累累,罄竹难书。于是,雍正革除允祉爵位,幽禁于景山的永安亭。雍正十年闰五月十九日,允祉病死,年仅56岁。
现任承德博物馆馆长孙继新所著《康熙后妃子女传稿》,分析雍正为什么非要置允祉于死地时说,综合分析,允祉似乎更具备继承皇位的条件,在雍正看来,胤祉是危及新皇权的重要人物之一,允祉又是单枪匹马,可以取杀一儆百之效,为了皇权的稳固,扳倒允祉势在必行。
文人终究是文人,心高气傲,特立独行,没学会拉帮结派,团团伙伙,如果也向八王那样,身边的兄弟大臣们一大帮,雍正也会有所顾忌。
6.
允祉终究是一个读书人,读书人做皇帝能做好吗?历史上有过写“隔江犹唱后庭花”的李煜,有把花鸟画成为极品的宋徽宗......
现在的人们也会承认,从治理国家来说,曹丕就是比曹植要强一些。
台湾作家高阳在写康熙皇帝选择接班人的时候,有这样一段话:
当圣祖发现胤礽根本不是瑚琏之器,考虑为天下择君时,其年长诸子,够资格继位的有哪些人?第一个是皇三子胤祉,他比胤礽小两岁,从小亲密,据世宗后来上谕,当第一次废太子时,胤祉俨然以储君自居,其实招纳文士,修书讲学,颇有太平天子的模样,是圣祖所考虑的人选之一。其次,自然是皇四子胤禛......
胤禛知道了这么多,他对允祉能好的了吗?
一部《古今图书集成》的背后,有皇室操戈,兄弟恩仇。
更何况在处置允祉仅有的几个手下的违规案件时,还有年羹尧的身影,刀光剑影。
那么,雍正六年(年)印刷的《古今图书集成》仅有六十四部,承德市图书馆存有一残部。
在这近三百年的时间里,它们怎么样成了残部呢?流失的那些书还能找到吗?
当年《四库全书》进京,他们为何没有被骆驼一起驼走呢?
年代的承德市著名建筑——承德市图书馆具备储存古籍的条件吗?
承德市图书馆,除了有这个镇馆之宝外,还有其他什么宝贝?
等老羊铲史慢慢说。